「……總裁、總裁……」葉風輕拍著凌夜的肩膀,試圖叫醒他。

 

怎麼辦呢?要讓總裁繼續休息還是叫醒他?有太多的工作在等他,但……

 

看著眼前不到三十歲的面容,葉風更加遲疑!一個禮拜下來,總裁似乎沒有好好休息過,每天睡眠的時間似乎不足四個小時,三餐也沒正常過,有時頂多一杯咖啡便打發掉,繼續埋首苦幹。若換做是她,別說三天,一天就想走人了!

 

而且,反常的生活習慣是從這個禮拜開始的。

 

他異常的焦慮。

 

「葉風,我大哥他……」門「碰!」的一聲被打開,急促的問句在看到熟睡的人頓時吞了一半回去。

 

他招手示意葉風過來,低聲在她耳邊問了幾句。

 

「讓大哥再睡一會兒,今天的約會我去!反正不過是和奧克思佛的女兒見面,比起約會,補充睡眠比較重要。」

 

言語間透露著滿滿的手足之情,連凌晨都要為自己體貼大哥的心感動時,「是嗎?人家小姐指名要總裁,可不是要凌家風流的二少爺啊!」葉風鄙夷的說著。

 

蠢男人!

 

喔,好冰冷的眼神!他心愛的葉分居然不相信自己,只好再接再勵的說:「既然如此,妳應該更放心才對!『風流』二字可是得之不易,可別小看我對女人的魅力及溫柔體貼……」

 

此番言論又遭一陣白眼。

 

為了避免某人不識相得吵醒醒總裁,她很盡責的開始清理任何會污染這片刻難得的休息時間的垃圾。

 

「對方的照片、興趣、資料、約會時間、地點還有要送人的花束等一會會送到凌先生的辦公室!」既然他這麼想去,她也只好買他的面子,「還有,凌先生也該回去『準備準備』,以確保這次的會面會順利進行。」當她說完最後一個字,也將他推出總裁辦公室,順手關上大門。「那麼,葉風就不送了,請慢走。」她微笑著,但笑容在幾秒鐘後開始石化。

 

這男人非得把她氣死不成?!逐客令已經下得那麼清楚,怎麼他還像棵就地生根的樹筆直地站在那,露出討打的笑容?

 

「妳在吃醋?」

 

「你眼睛瞎了!」神精病。

 

「妳擔心我被她吃掉?」天知道他盼這一刻盼多久了!葉風……終於被他打動了。嗚……他感動的想哭。

 

「我……」葉風一陣呆愣,什麼叫做她擔心他會被吃掉?「我只擔心好好的一樁交易會被你搞壞。」

 

「如果我搞砸了我會被我媽罵得半死,然後忙上半年把從手中飛掉的錢追回來。」他清清喉嚨,「這就是妳擔心我的原因。」

 

「瘋子。」他忙死了也不干她的事。

 

「早點睡,別學我老哥熬夜。」

 

唷!好溫柔呢。

 

「黑眼圈很明顯呢!看了我會心疼。」

 

凌家二少何時也關心起她來了?向來他眼裡不是只有身材火辣的美女嗎?

 

葉風惡狠狠地盯著他看,心裡一句一句地反駁回去。

 

完蛋了!佳人的眼神正在告訴他:「本小姐今天心情很糟!你說的每句話都是鬼話。」還有:「你眼中原本沒有我的不是嗎?」

 

嗚嗚……好可怕…他在心裡偷偷哭泣。

 

可他還是不信邪的……偷偷在葉風返身要關門之際將她一把拉進自己,然後獻吻。

 

根據經驗,馬上走人!

 

「凌晨!」回過神的葉風向彼端溜得老遠的凌家二少大吼,原本穩重神情在這一刻早就不見蹤跡。

 

「這麼有精神!看來凌晨的擔心是多餘的。」從葉風身後傳來一陣慵懶的調侃。

 

「總裁,把您吵醒了!真抱歉。」葉風不自在地道歉,精明幹練的臉已紅得只差沒發燙。「下午預定的會面凌先生說……」她一面說一面將門帶上。

 

「讓他去吧!」他自己是沒什麼力氣去應付那個難纏的大小姐,既然有人那麼想去,他當然是樂意奉上,也樂得清閒。

 

「但是奧克思佛的千金……」雖然總裁因為有人待勞可以好好休息,但她擔心凌晨應付不了奧克思佛的千金,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吃他這套!

 

「放心吧!踢到鐵板就算他倒楣,偶爾讓他吃吃閉門羹也不錯。還是……妳擔心他?!」他挑了挑眉,一副原來如此的看著葉風。

 

「呃……不……不是!我只是覺得……」凌夜臉上的笑意讓她很不自在,被那雙眼注視著,好像一切都坦蕩蕩的攤在他面前……

 

正當葉風努力想要找個藉口搪塞又找不出來時,「葉小姐,三線電話。」門外總機叫著。

 

「總裁,對不起,我去接個電話。」呼!終於可以落跑了!這通電話來得真是時候。

 

看她離去的背影,一抹淺淺的笑意蔓延著。葉風和凌晨……還蠻配的嘛!不過小倆口總是用吵吵鬧鬧來代表之間的愛意,這對小冤家,看了令人好不羨慕……靠著落地玻璃窗的人兒笑容滲入了幾絲苦澀。

 

從辦公室居高臨下看著人來人往的大馬路,他心想,那個人是否也在人群中呢?事隔多年,自己依舊忘不了他。

 

是,他痴、他傻,但他真的不能自己。那晚,某人走得瀟灑,他留的迷惘,和那間空屋子相依為命了幾十天,等待變成憤怒、轉為絕望,「他真的不要我了?」不是說好要一直在一起?

 

然而那一絲希望撐著他,卻被人硬生生打碎──

 

 

 

 

 

母親冷著一張臉,直勾著臉色蒼白、精神不濟的他。偌大的客廳,只有兩人,大擺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沉重的響著,吸入肺部的空氣,冷得令人發顫。

 

「我警告過你了!」

 

凌夜一顫,慌忙抬頭:「不!他會回來!他沒有丟……」

 

「那現在是什麼情況?!」連雅靈一語中的,直接戳入他心坎,「他人呢?」

 

「他……我……」他說不出話來。

 

「看看你把你自己弄成什麼樣子?」她邊說邊用眼光打量他:凌亂不堪如同雜草叢生的頭髮、不知幾天沒刮的鬍子、極為明顯的黑眼圈和無神的眼、衣服不知幾天沒換了!她眼中淨是嫌惡。她生出來、調教的孩子竟為了一個男子變成這樣?!愈想愈是不甘!「回來吧!小夜!」她可以再教育他,褪去現在狼狽的外表,成為名符其實、人見人愛的大流士總裁。

 

「不……我不回去!我要等他!」他搖頭,他不能走、不能回去!一旦回去,就等於否認了一切!

 

「現在還說這種話!」她重重地拍向桌面,怒道。「他走了!不會再回來了!他不要你了,你還留在這裡幹嘛?」為什麼還不肯清醒!

 

「他……他沒有走……會回來。」幾個字低沉破碎的被吐出,放在膝上的手握得更緊。

 

「為什麼你還執迷不悟!」她心急的走到兒子面前,雙手落在他肩上,「不要逼我把實情告……」

 

「實情?!」兩個字彷如雷鳴地將他驚醒。「您知道什麼對吧?」手握住她的手臂,急切地道,而連雅靈只是搖頭,不忍地別開臉,「告訴我!」他要知道。

 

「韓琊這孩子……唉!」她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
 

「怎麼了?他怎麼了?」

 

「他……另有愛人!」

 

這句話如五雷轟頂,轟的一聲擊中他的四肢百骸,擊碎了他的希望,「有……愛人?!不!不可能……不可能!」十指掐入女人的手,眼睛佈滿血絲,「妳騙人!妳騙人!」他看著母親的眼睛,想找出一絲破綻,卻徒勞無功。

 

「我知道這對你打擊很大,但,小夜,冷靜點!」凌夜發瘋似地推開凌母,衝向門口。

 

他要找到他,他要親眼看到、親自聽到他說不要他!

 

是母親!一定是母親把他逼走的!

 

「來人!快把大少爺攔下!」連雅靈大吼!這次,她一定要帶他回去!

 

像是早就安排好似地,當凌夜奪門而出時便被兩個彪形大漢架住。「放開我!放開我!」他又踢又打,死命掙扎,亂踢的腳一個『不小心』踢中了一人的胯下,一邊的制梏瞬間鬆開,他用力一扯,「嘶!」只留半邊袖子在一人手上,馬上飛快地衝向大門。

 

「大少爺,這樣夫人會擔心的,還請您安靜一下。」尖銳難聽的聲音響起,右臂一陣刺痛,「您睡一下吧!」

 

「你……」玄關不起眼的小角落站了一個男人。是凌家的主治醫生!他手裡拿的針統趁凌夜開門時,準確地刺入手臂。

 

身體一軟,他癱在地上。就差一點,凌夜吃力地伸手想打開大門,門卻在眼前左右扭曲。

 

這是怎麼……一回事?

 

他要出去!為什麼每個人都與他為敵!

 

韓琊,你騙我的吧?

 

你騙我的對吧?

 

快點出現在我的眼前,然後告訴我,一切都是假的,一切……只是

 

「愚人節快樂。」

 

快點…告訴我……

 

 

 

 

 

頭……暈……

 

「醒了?」女人的聲音響起,平淡的不帶任何感情。

 

這是……傢俱的擺設十分眼熟,天花板的水晶吊燈、復古的書桌,眼前聳立的桃木書櫃還有相片……

 

他的房間。大宅深處屬於他的房間。

 

「韓捓……我要去找他……」愈是想撐起身體,力氣流失的愈來愈快。

 

「那男人到底哪點好了?」看著不死心的凌夜,連雅靈不禁氣憤,「他拋棄了你啊!你以為我們是怎麼找到你的?是他親自聯絡我,要我把你帶回去。」她說得聲淚具下,怎樣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痴情到這種地步!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!為什麼他還不覺悟?

 

凌夜被母親突如其來的淚水嚇到,印象中的母親,一直很堅強,堅強得彷彿無情的機器,冰冰冷冷,「我……我…」

 

「他說他想到國外唸書,也在外頭認識了志同道合的朋友,沒想到你卻漸漸愛上他,他自己也知道對不起你,不想在讓你陷下去,也受不了自己良心上的譴責,才……」

 

他腦中一片空白。任由母親拉著他一句又一句地講。

 

是母親?是母親逼走他的……

 

但是……

 

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不安,她繼續說道:「媽沒有這個力量逼走他,如果他愛你,即使我用生命威脅他,他也不會離開,但是,他走了。」

 

原來,他真的絆住了他。

 

原來,真的、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。

 

他好累……原來,真相如此傷人。「媽,別再說了……」他低下頭。

 

看著凌夜憔悴的神情,連雅靈道:「等會我差人送些食物來,多少吃一點。」回頭看了兒子一眼,她悄然關上門離去。

 

一關……關了一年多來洶湧如潮的回憶與妄想!他記得那晚,一個人,關燈,拉上窗簾,只任淚水靜靜滑落,衣服濕了,被子濕了,冷冷的寒意痲痺了四肢百骸,他在心底深處挖了一個小洞,把一切都掩埋。

 

他早該知道的。

 

每次韓琊的欲言又止,指的是這件事。

 

他早該放手的,至少讓兩個人好過些。

 

原來,不是有愛,不是認真的去付出一切愛一個人,就有回報的。

 

他的愛,太沉重,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,對吧?

 

像哀悼,他用虔敬的心從頭細細瀏覽那些已死的記憶,然後一件件丟入那個墳墓,親手,一掊一掊掩埋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進入大學,用全付的心思應付課業,在公司旁聽、學習,後來出國留學並負責國外分公司,還算小有成就。

 

凌家嫡長子,理所當然坐上總裁的位置。由於祖父、父親已立奠定基礎,下代的繼位者更非泛泛之輩,上任二年,便讓大流士企業成為橫跨三大州、首屈一指的模特兒事業暨服裝設計。

 

是夢,一切都是夢……對他而言,僅僅如此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「……總裁?」

 

「什麼事?」他奇怪,葉風幹嘛露出這種表情?

 

「您還好嗎?」

 

「我?我很好,有什麼事嗎?」他坐回椅上,又恢復平時精明幹練卻不失溫柔的表情。

 

呃……變臉變得真快,方才明明一臉失落。「樓下有位先生說和您約好,今天下午二點半在大樓對街轉角處的咖啡廳碰面。」

 

「今天有約?妳不是說只有和奧克斯佛企業的女兒見面沒有別的事了?」怪了,葉風平常不會遺漏任何事。

 

「他說是和您私下有約。」

 

「他人呢?」二度回到凌家,他下意識的和外界隔離,除了商業上避不掉的約會,他沒有和人私下碰面。

 

「走了。」她也覺得事情頗有蹊蹺,但那個人出現在她辦公室裡親口對她說,而且,能夠通過樓下警衛的盤問,可信度應該蠻大的。

 

「嗯。」他沉思,問:「長得什麼樣子?」也許是在哪個宴會上不小心答應了人家,回來不小心忘了也不一定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『大樓對街轉角處的咖啡廳』──是『月色黃昏』。

 

「歡迎光臨!」自動門一開,冷氣便迎面而來,四月的熱意一下子被驅散。

 

他下意識地走向靠進向陽處的雙人座位。陽光暖暖的射入,木製圓桌裝飾著金粉,變得溫馨,「一杯藍山。」他向服務生說。

 

「請稍等。」服務生登記好後,走向櫃台。

 

凌夜的眼神掃視四週,熟悉感瞬間襲來……

 

他們常坐在這,高談闊論著光明的未來。韓琊喜歡喝黑咖啡,而他則相反,要加多一點糖和奶精,才叫美味。

 

藍山的香味撲鼻而來,他向服務生頷首微笑表示謝意。打開糖罐加了三、四匙砂糖,再撕開奶精球倒入,享受的攪拌完正要品嘗時──

 

奇怪!怎麼從剛才那抹黑影就定在那動也不動?

 

他困惑地放下咖啡杯,抬頭問:「請問有什麼事嗎?」

 

影子的主人沉默了一會,才說:「難道你的秘書沒跟你說我有事找你嗎?」

 

「找我的是你?」他恍然大悟。凌夜抬起頭來,漂亮的眼睛裡,男人的容貌逐漸清析:男人的體格看起來結實,他穿了一件T Shirt搭配牛仔褲和布鞋,應該是個有活力的青年,二十五歲,和一身西裝的他有著強烈對比。再看上去,他的眉毛濃而有形,像鳥的雙翼昂揚在額上,眼神沉著穩重……

 

原本輕鬆的神色一凜,他整個人像被凍結住,死盯著眼前的人,「你……」

 

「我是你新上任的保鑣,韓琊,請多指教。凌夜總裁。」他平淡的說完,拉開凌夜對面的椅子坐下。極有耐心的等待凌夜從驚訝中恢復。

 

天……他……他是……「框哴!」慌了手腳的凌夜打翻了桌上的咖啡,液體漸漸流滿整張桌子,在陽光照射下甚是刺眼。

 

店內的人紛紛好奇的轉頭看發生了什麼事。

 

韓琊蹙了蹙眉,拿起旁邊的面紙擦拭灑出來的咖啡,「先坐下吧,你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嗎?」

 

凌夜的身體輕輕一顫,拿了帳單調頭就走,「結帳!」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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